《权局》第三章朝堂之争

  楚伊泽修长的指尖敲击着桌面,偷偷的瞄了一眼正在喝茶的男子,大抵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丝,经过茶水浸润的嘴唇还是起了些许死皮。
  他眨了眨眼睛,搓了搓微微回温的指尖:“说了这么多,孤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呐。”
  “名字”男子一怔,借着吃茶的动作掩饰着脸上的尴尬,偏头看着目光如炬的楚伊泽,薄唇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来:“慕存安。”
  “慕存安”楚伊泽收回目光,嘴唇嚅嗫着,絮絮叨叨的反复琢磨着,总是觉得韵味无穷。
  一个人,要是什么样的心态下,才能用此等凄厉的名字。
  看着他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变得柔和了许多
  “怎么样”楚伊泽揉捏着衣角,手肘搭在案几上,整个身子慵懒的向后倚去,漫不经心的说着:“对于孤王刚才提的意见,现在想听听你的选择。”
  慕存安垂着的眼皮微微的抬了下,将含在口中的茶水缓缓地吞了下去,棱角分明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不同的与寻常的神态,如星辰般的眸子凝视着一脸闲适的,像是毫不在乎,强装镇定的楚伊泽:“我选择留在王城,留在王上身边。”
  苍白的脸上像是没有丝毫的惧意。
  他坚定的语气令楚伊泽浑身一震,沉默半响,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是何种意思,薄唇紧抿,竟不知如何如何作答。
  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他们二人一般,四目相撞,两人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神情都有些尴尬。
  “老臣对于王上的做法实在不敢苟同。”
  华英殿上,赵礼怒视着高坐上的楚伊泽,对于他的想法嗤之以鼻:“此人来历不明,若是让此人担当朝中要职,日后出了岔子,岂不是让王上为此蒙羞”
  听着赵礼如此不顾臣道的言辞,众官员皆是吓得一身冷汗,就怕自己牵连其中,下一刻人头不保。位置靠后的几个人纷纷交换眼色,觉得丞相真是越发的过分,众人当前这点面子都没有留有丝毫的余地。
  楚伊泽脸上扬起了淡薄的笑意:“丞相这是何意孤王刚才不都解释清楚了吗何况年轻人哪里有不犯错的,若是因为一些对于未来空无的事情的担忧,就让朝中失去一位可造之才,难道不令人痛惜”
  赵礼眼神朝着大殿中央的慕存安瞪去,向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嗤笑一声:“王上说你是安息郡人”
  听着赵礼挑衅的语气,慕存安微微颔首,态度恭谨:“诺。”
  “安息郡安息郡何处家中可还有父母兄弟”
  面对咄咄逼人的疑问,慕存安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缓缓地抬起眼睑,眼神凌厉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安息郡柳池镇。”
  赵礼被他的眼神里凛冽的目光一下子刺到,惊讶过后,却又不甘心如此放弃:“哦那不是与阙如只有一墙之隔吗怎么听着口音这口音倒像是阙如的呐。”
  “哦难不成丞相去过此处,要不怎会如此熟悉”
  这朝堂上都是些八面玲珑之人,如此隐晦的表达着的意思,大概没有人不懂。
  “满口胡言”赵礼一脸怒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像是狠狠伸出去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了,反弹回来的力道足以让自己重伤。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又无法反驳,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眸子猩红,像是被点着的熊熊烈火。
  楚伊泽看着赵礼满面愤怒不甘,微微眯了眯凤眸,轻声开口,当起了和事老:“好了,千万别为了些小事伤了和气。”他轻轻地掩嘴咳了一声:“孤王觉得,就先将慕存安安置在内史,其他的以后再谈吧。”
  “什么王上”赵礼说着,用眼神狠狠地扫视了一下身旁杵着的凌峰:“慕存安适合来历尚且不谈,王上亲信这等大事岂可胡来”
  “是啊,王上,请王上三思”
  凌峰讪讪的附和着。
  “那就先在内史挂个虚职,等日后再详谈。”楚伊泽缓缓地站了起来,像是猛然间想了起来:“哦对了,让钦天监找个日子,看看哪天是个黄道吉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赵礼也是个聪明之人,当即明白了楚伊泽的言外之意,满腔的怒火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大殿上的人流逐渐的散去,浑浊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不少,看着转身准备离开的慕存安,赵礼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少侠留步。”
  “丞相还有何事”
  赵礼挑了挑眉,觉得被一个后辈如此无视很是愤懑,耸了耸肩,让自己看上去在气势上更胜一筹:“恐怕你的来历不小吧”
  “丞相这是何话刚刚朝堂之上不是都已经弄清楚了,何况丞相认为,王上用人之前不会亲自调查”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赵礼咬牙切齿,眯起的眼中溢出狠毒的神色。垂在腰际的拳头握紧,微微突出的指尖刺破了皮肤,渗出了淡淡的血渍。
  慕存安
  想着,他不懈的嗤笑一声,拂袖而去。
  走了不远,就看见不断搓手哈气的凌峰,轻哼一声,走了过去。
  扭头小心翼翼的四处望了望:“丞相,那慕存安怎么解决”
  赵礼双眸一沉,有些不耐的说着:“今晚过来府里。”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凌峰凝视着赵礼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眼睛微眯,长长的叹了口气,看来,这慕存安不好解决呀
  “王上”
  慕存安躬身施礼,语气谦逊。
  楚伊泽的眼神从奏章上缓缓地移开,看着身形挺拔如松,站在空旷的厅内的人,脸上扬起了淡淡的笑意:“你来了以后私下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诺。”
  看着他依旧改不过来的神态,楚伊泽无奈的摇头失笑:“你过来看看,对于泾河河道崩塌这件事情孤王该作何处理”
  慕存安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叫让自己参与,怔愣了片刻,将信将疑,看着他坚定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徐徐走了过去。
  撩起衣摆缓缓地跪坐在软垫上,伸手接过奏章,认真的审阅着,目光清明透彻,动作优雅从容,令人不禁想起了苍穹之上那颗最璀璨的星辰。
  “存安可有何想法”温柔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慕存安缓缓地抬起眼睑,镇定道:“恐怕王上心中早有定夺吧”
  “哦存安这话是何意”闻言,楚伊泽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强忍着心中的愉悦,挑了挑眉,悠哉的问道。
  “这些奏章,都是赵氏集团经过层层的筛选,呈给王上他们想让王上看到的,最后经过丞相,有些事情的原委就变的面目全非。”说到此处,慕存安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的看着神色认真地楚伊泽:“泾河的修筑工程本就是个肥差,若是担此重任必定能够从中捞上一笔。想必王上当初早已看穿了一切了吧”
  虽说是疑问的口气,言语之间肯定的措辞难以忽视。
  楚伊泽轻笑一声,紧接着道:“那你认为派谁去最为合适”
  “楚文清,楚大人。”慕存安道。
  楚文清,慕存安口中的楚大人,身世极为传奇。据说此人本是屠睢人,受命刺杀先王未果,便被扣押在了王城,一年半载过后,竟改头换面,被赐国姓,留在了古越。
  众人皆是感到奇怪,先王是如何将将一个死士收于麾下的。
  心甘情愿
  楚伊泽一边听他说着,一边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嘴角竟隐隐带着笑意。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望着他似笑非笑的说着:“好,那就依存安之言。”
  “快要入春了,这件事情还是的尽快处理好,否则来年汛期的时候,遭殃的可不止泾河临近的百姓了。耽搁了春灌,那这一年的粮食就成了问题。”
  听着他的凿凿之词,楚伊泽赞同的点了点头,即刻命人去办。
  相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细听之下,不断传来窃窃之声。
  凌峰看了看身边神色凝重的二人,又将视线落在了赵礼身上,想了片刻,才缓缓地道:“丞相怎么就同意王上让那什么慕存安做了内史以后怕是不好对付。”
  灯芯微长,烛光摇曳。赵礼拿起案几一角的剪刀,探了出去,望着长长的被烧黑的灯芯,眼神冰冷的好似锋利的刀刃,微微眯了眯眼睛,毫不犹豫的将那一截剪段。烛光暗下去了半分,他的神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关林与安丰交头接耳。
  “可是我们怎么能够任由慕存安嚣张跋扈,出尽风头”
  “可不是吗这件事请绝对得赶紧处理。”
  听着他们义愤填膺的各抒己见,赵礼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悠悠的放下手中的剪刀,这才从烛光上挪开视线。
  “处理你们倒是给老夫一个处理的方法,王上的坚持尔等又不是第一次才见识到。”
  “难道我们就任由这件事情这样发展”凌峰说。
  赵礼微微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鸷:“既然王上这般的不听话,那就休要怪老夫了。现在我们要稳住气,切莫让一些小事坏了所有的计划。”
  “如此局势之下,我们怎么可能还沉得住气丞相”旁边的关林愤恨、焦躁的锤了下桌子,狠狠道。
  “是啊,赵老,我们总得一个稳得住的理由。”凌风附和道。
  闻言,赵礼嗤笑一声,不屑的挑了挑眉:“他不是已经答应立后了嘛,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一个孩子。”
  傀儡
  一个可以被自己控制的孩子。
  他需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这样的人,若是他起了反心,那就再也用不得了。
  众人听了,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早已读懂了赵礼的意思。是啊,那个人自始至终都只是需要一个孩子,一个提线木偶而已。
  而他们这些人,是需要跟着赵礼,保持队形不变即可。
  “不过,那个慕存安确实不能放过”赵礼咬牙切齿的说着。
  正当他们沉思着,忽闻阴鸷的声音,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凌峰微微的抬起眼睑,若有所思的看着跪坐在案几后方的那个人影,恍惚间深思变得朦朦胧胧,不知身在何处。眼前的虚幻的身影像是一把锋利的斧头,朝着自己毫不犹豫的劈了过来,头脑中原本坚定的信念裂开了一条缝隙。
  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这种有悖臣伦之法。
  瞬间,他狠狠地摇了摇头,暗自懊恼,眉头微锁,这一切的动作都是情不自禁的。偷偷的瞄了一眼赵礼,将刚才的心慌意乱悄悄地压了下去。
  凌峰微微欠身,声音却带着些许惊慌未定:“既然如此,赵老,我们就先走了。”说完,余光瞟了关林和安丰一眼,向着门口走去。
  那二人会意,纷纷起身告辞。
  伸手将门打开,寒风猛地灌了进来,凌峰吸了口冷气,打了个哆嗦,昏昏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嘴角挂上了一抹嘲讽的笑意,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已经选择的路是没有办法再回头的,只有一直向前冲着,硬着头皮。
  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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