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魂秘术》移魂秘术 第1节

  文案:“钱财乃身外之物!”
  沈安从一介富二代穿成了一个手头不怎么宽松的古风帅哥以后,对这句话有了更多的认同。因为他现在虽然没以前有钱,但比以前过的快活多了—
  现在的沈安,武功傍身轻功卓绝,不仅能一蹦三尺高还能当空劈个叉;
  现在的沈安,折扇一展长眉一挑,威风凛凛霸气冲天专治各种不服;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沈安,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遇到了韩休羽,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
  韩休羽像个破娃娃一样可怜巴巴儿的时候,沈安把他捡回了家,本意是想当干儿子养着随意揉搓,可惜事与愿违,养着养着就……唉,事实证明路边的孩子哪怕再漂亮再可爱也千万不能乱捡!表面温柔听话贴心小棉袄,实际指不定就是个披羊皮的狼崽子呢!
  前期撒娇腹黑后期狂拽酷霸□□的年下攻x前期还算一根儿葱后期一朵娇花的逗比受
  (这是个帅气青年救了比自己更帅的少年,经历了一堆磨难最后跟少年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修成正果,并在这个过程中干翻了一个大魔头,造福了世界的故事,有甜有虐,he,1v1~~
  ps:1非正统武侠+乱七八糟玄幻背景,各种奇葩设定,新人第一篇文求温柔(>﹏<)
  2有什么问题会第一时间在作者有话要说或文案第一行通知哒~
  内容标签: 年下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安,韩休羽 ┃ 配角:决明,姚冰清,罗宇轩,还有好多 ┃ 其它:穿越,古风,玄幻
  第1章 引子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入秋一月有余,白昼明显短了不少,像个越啃越少的白面馒头。
  卯时三刻,玄鸿宗娇小玲珑的演武场上,九个弟子昏昏欲睡地扎着马步,下巴不住地磕胸脯。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又有一个边提裤子边往这边跑了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师尊来过了吗?”后来的那人问道。
  “没,”一个鼻头上长了几颗小雀斑的弟子道:“我估计他今天不会来查晨练了,昨晚上喝了一整坛呢!”
  听了他这话,后排立刻就有个身材滚圆的小胖弟子站直了腿:“你不早说!师尊哪次喝多了还起得来过?咱们今天别晨练了吧,玩儿骰子去!”
  “行啊,走呗!”马上就有三四个弟子出声响应。
  “唉!你们别呀!”看起来年纪最长的一个弟子急了:“修行在各人,自己不勤学苦练只等着师尊监督,怎么能有进步呀!”
  “梁师兄,不是我说,就咱们玄鸿宗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派,一个拿得出手的独门绝技都没有,就算勤学苦练也没个啥子用啊,”小胖弟子摇了摇头,拗出一副深沉又无奈的表情:“师尊都教咱们啥子了?最简单的基本功、白痴也能入门的内功心法、重如泰山的轻功法门、还有几套烂大街的拳脚招式。就这些个东西,练与不练有啥子区别咩?怎么练都成不了大佬啊!”
  “至少能练到跟师尊差不多厉害!”梁师兄一本正经道。师弟们一听他这话立刻笑喷了,有几个甚至笑得倒在了地上。
  “跟师尊差不多……哈哈哈哈,”小雀斑弟子捧着肚子打了个滚儿:“就师尊那功夫,顶多能对付几个手无缚j-i之力的老百姓吧?”
  “稍微壮实点的都够呛!”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弟子们拿了骰子,边笑边跑去了前院,演武场上只剩了梁师兄一个人。
  “唉。”梁师兄叹了口气,也没心思扎马步了,坐到演武场旁边的小石墩上,拿出了两本书。
  第一本是梵文古卷《慧眼经》,第二本是何杰所写的《慧眼经》解析手卷,梁师兄将两本书在膝盖上摊开,对照着解析认真地看。
  《慧眼经》应该是他们这个小破门派玄鸿宗里最有价值的东西了,由师祖偶然求得,记载着一种顶厉害的眼功修炼法门,但因为是梵文所著,没人看得懂,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人问津。
  后来,师祖收了一个小徒弟,也就是梁师兄他们的小师叔。这小师叔姓何名杰,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机缘巧合下竟然成功破译了《慧眼经》上的梵文。他经过十余年的修习,终于将《慧眼经》全部学完,成了练就慧眼神功的第一人。
  慧眼功属内功,通过内力修炼逐渐拓宽眼部经脉,达到强化视力的效果,功成者甚至能透过衣服和皮r_ou_看清人的骨骼,细到关节空隙的宽窄、骨头是否受过伤,全都一清二楚。
  梁师兄看书看了将近半个时辰,叹了口气。
  太难了,没看懂多少。
  这可真不是因为他笨,即使有解析,这本《慧眼经》也需要有极高的悟性才能修习,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何杰还一直都没有第二个人能学会呢。
  玩儿骰子的弟子们蹲成一圈,围着中间五个倒扣的碗。
  “大还是小,都选好了咩?”小胖弟子道:“我要开了。”
  “嗯,快开。”
  小雀斑弟子看了看演武场的方向:“梁师兄看什么书呢?”
  “《慧眼经》呗,还能是啥。”
  “他都看好几个月了吧……那书那么难懂,他干嘛非得学?”
  “想出人头地呗,”小胖弟子掀开第一个碗,骰子上是一个“六”:“你看何师叔,因为眼睛厉害,能帮别人鉴宝,在江湖上可有名了。今年天下第一大派无极教教主曾四夕举办生辰宴,邀请的可都是各路的名流大能!何师叔也被邀请了,你说厉不厉害!”小胖弟子掀开第二个碗,这次是一个“三”:“在咱们玄鸿宗要想出人头地,就只能练《慧眼经》,没别的法子。”
  小雀斑弟子叹了口气:“那也得学得会才行啊。”
  “说起来何师叔去参加生辰宴不是说好一周便回吗?这都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见他回来?”
  “谁知道啊,可能路上好玩儿耽搁了吧。”
  “最后一个了别磨蹭,赶紧开!”
  “马上马上!”
  一连五个碗开完,一个六一个四,两个三一个一,赌小的人赢了。小胖弟子指了指两个赌大的弟子:“决明休羽你俩,愿赌服输吧,今天的柴就交给你们了。”
  “好吧。”被点到的两个叹了口气,拎着砍柴刀和背篓往后山去了。
  玄鸿宗所在的这座小山名叫梵净峰,集天地日月之j-i,ng华,后山的树长得特别繁茂,即使在白天,林子里也透不进多少光。山路很是崎岖,不少老树的根须都蔓延到了小道中央,一不留神准得被绊个嘴啃泥,但那一高一矮两个砍柴的弟子却好似脚下生风一般走得飞快。
  高个的是决明,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形清瘦,脸上却因稚气未消,带点婴儿肥的r_ou_头。他的眉眼细长,眼睛是不小的,但总是朦朦胧胧地半睁不睁,虽然穿着粗布的白色短衣,依然有种飘飘欲仙的气质。
  矮的那个是休羽,约莫七八岁的样子,也可能是长得瘦小,其实更大一点。十岁以内的小儿不论胖瘦,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总该是r_ou_嘟嘟,胖乎乎的,可这休羽却生的棱角分明,眉骨和下颌的线条仿佛刀削一般。他的眼睛很大,睫毛又密又长,眉峰如剑,唇红似血,这些在小孩身上可不常见,让他看起来有点过于成熟了,却也真是刻骨铭心的俊俏,使人见之难忘。
  两人走了一段,决明摸摸头顶的树枝,沾了一手的露水:“这也太潮了,根本烧不了。”
  “没办法,这几天一直下雨,”休羽道:“回去多晾几天吧。”他抽出砍柴刀,对准一根低矮的树枝砍了起来,一把锈刀挥得虎虎生风。说来真是奇怪,砍柴刀比休羽的胳膊还要长几寸,可他用起来却毫不费力,几下就把手腕粗的树枝砍下来了,看来还是老话说得准——人不可貌相。
  两个人砍柴砍了好一会,出了一身的热汗,决明感觉后背上又s-hi又黏腻,都快和泥了。
  决明看了看背篓里的成果,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珠:“休羽哥,我看这些够烧了吧。出了一身汗,咱们去前山游一个呗?”
  他对着一个明显比自己小的小孩喊哥,简直莫名其妙,可休羽对这个称呼却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休羽也累出来一身的汗,一边喘气一边摇了摇头:“不行,你一游就没个完,不打喷嚏不带出来的。现在天凉了容易感冒。”
  决明瘪了瘪嘴:“就游一小会儿,我保证没打喷嚏前就出来。”
  休羽挑了挑眉。
  “真的我说到做到!现在还不算太冷,过两天就真不能游了。”决明眨了眨眼睛。
  “……成吧。”休羽被说动了,毕竟他其实也很想去游游。
  前山的那汪山泉,是整座梵净峰上最美的地方。泉里有很多鱼,还有一些活动的泉眼,捉迷藏似的时隐时现,有时候人正游着泳,会突然被一道急流卷过,转成个水上陀螺。
  山泉之中,休羽一头扎进了水里,在水下睁开眼睛。
  水底冒出一个泉眼,水流很是湍急,冲在脸上就好似凉风一般,水流间还夹杂着从山体内部流出的空气,汇成一簇簇白色的气泡,就像绽放的蒲公英。纷飞的气泡丛中,一尾小鱼一闪而过,周身闪烁着淡淡的荧光,休羽一见那鱼,眼睛一亮。
  这种会发光的小鱼是顺着泉眼从山体内部的一片心湖里游出来的,玄鸿宗的弟子们给它取名叫灵鱼。灵鱼蒸煮炖煎样样鲜美,当属梵净峰的野味一绝。
  休羽两手一划,在水下瞬间蹿出去一米多,直奔那条小鱼。他把手收到胸前,然后像出剑一样刺出,沿着一条笔直的轨迹,避过水流的阻力,手指一勾,探到了一条光滑柔软的物体。
  他连忙夹紧手指,往水面上一举:“灵鱼,我抓到灵鱼了!”
  决明闻声回头,一看他指间那物,顿时笑出了声:“还真是条大灵鱼,比水草还长。”
  休羽抹掉睫毛上的水珠,睁眼一看,手里哪里是什么灵鱼,分明是根绿油油的水草。他耸了耸肩,把草一丢,潜水再战……
  玄鸿宗前院那边,玩儿骰子的小弟子们已经斗完了五局,正待开第六局,突然有人在小胖弟子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哎呀!”小胖弟子惊得一蹦:“谁呀干啥子哦!”回头一瞧,竟是怒发冲冠的师尊。
  “小兔崽子!聚众玩儿骰子,晨练了吗你们!晨练!晨练!晨练!”师尊怒吼,每吼一个“晨练”就敲一个小弟子的脑瓜崩儿,敲得他们吱哇乱叫:“都给我滚回演武场去!快点!看看你们梁师兄!再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个的天天就知道……”
  “玄鸿宗宗主是哪个?”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音量不大,却轻轻松松就盖过了师尊的吼声。
  师尊回过头来,见大门口立着两个蒙面人,皆是一身黑袍,外罩一件银丝边的黑纱斗篷,衣摆随风飘动,好像两只大蝙蝠。
  “我就是。你们谁呀?”师尊皱眉问道,心说这俩人怎么悄没声儿的就进来了,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慧眼经》在不在你手上?交出来。”蒙面人道。
  “《慧眼经》?那可是我们玄鸿宗的宝贝!”师尊不悦道,长长的胡子被吹得一翘一翘:“交个屁!谁也别想抢!”
  “交出来。”
  “你是不是没听懂老子说话?我说交个屁!谁都别想……”师尊的话没有说完,黑衣人手起刀落,瞬间割断了他的喉管。
  一丝血花,一声闷在嗓子里的呜咽,两只布满血丝、瞪得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珠……
  师尊倒了下去。
  “啊!!!!!”
  玄鸿宗里爆发出一片惊恐至极的尖叫……
  前山山泉旁边,玩儿累了的休羽和决明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晾干自己。休羽将s-hi漉漉的头发捋顺,捏起胸前挂着的一个琥珀吊坠,透过叶间洒下的阳光细细地看。
  那是一颗椭圆形的琥珀,中心封了一只乌黑的蝎子,背上烙着一个古朴的纹饰,似乎是个图腾。
  决明瞥了他一眼:“又看呢?”
  休羽:“嗯,看看。”
  决明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唉,对不起,休羽哥。”
  休羽笑了:“都说多少次了不用道歉,也不全是为了你,本来我就跟她不对付,就索性不回去了呗。再说玄鸿宗真的挺好的,只要过得开心在哪儿不都一样。”
  “但你本来应该是族长的……明年,你也该破茧了吧。到时候打算怎么跟师尊他们解释?”决明问。
  “实话实说呗,”休羽道:“我这个不算秘密,被人知道了也无妨,倒是你,千万把你那事儿藏好了,别被人知道。”
  “嗯。”
  日光下落,影布石上,巳时已到,两人也晾干了,拎了柴火和砍刀往玄鸿宗回去。
  “咦?他们人呢?”玄鸿宗的前院和演武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决明颇感诧异:“不会师尊起来了,把他们捉去罚抄书了吧?”
  “你去师尊房里看看他起来没,”休羽道:“我把柴送到厨房去。”
  “哦,好。”决明往师尊的小院那边去了。
  休羽将背篓背到厨房,把s-hi乎乎的柴平铺开晾着。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一片灰白色的云,空气压抑了不少。一只燕子贴着地面掠过,发出一声尖戾的鸟鸣。
  燕子张嘴的同时,从师尊的院子里传出一声痛苦万分的惨叫。休羽一个哆嗦,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住了。
  那是决明的声音。
  休羽撒腿朝师尊的小院狂奔而去,指尖冰凉,心跳得像打鼓。
  师尊那间小院似乎还是从前的布置:篱笆、石桌、茅草屋,还有房后的牵牛花,只是到处都ji-an满了狰狞的鲜血,好像整座院子都被染红了一般。牵牛花丛里有一堆东西在熊熊燃烧,烧成了焦黑扭曲的一团,空气弥漫着一股r_ou_烤熟了的可怕味道。休羽全身颤栗似的发起抖来,不用去查看,他就已经知道火堆里烧的是什么——是谁了。
  茅草房的窗户半掩着,一个白衣身影一闪而过,休羽惊道:“决明?”
  他冲进屋门,惊愕地看着屋内的景象:决明身上绑着绳索,胸前被砍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嘴上堵着黑布,拼命挣扎着,那双总也睁不开的眯眯眼破天荒地睁圆了。
  门后的y-in影里,一只手伸了出来,捉住休羽纤细的脖颈,用力一捏——小孩的身体就像一杆芦苇,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y-in影里的人接住了休羽,动作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正是那两个蒙面人其中之一。
  决明呜咽一声,被另一个蒙面人敲晕了。那人虽然身材矮小,却毫不费力就把他扛在了肩上:“都灭门了,还留着这俩干什么?”
  “小的给教主,他之前不是让我们给他抓一个漂亮小孩吗,我看这个就够漂亮了。大的长得也不错,可以留着卖钱。你都收拾干净了?”
  “嗯,全扔火里了。《慧眼经》找到没?”
  “找到了,在一个弟子身上。‘玄鸿宗意外失火,门人尽数丧生’,把这消息散出去吧。”
  蒙面人在玄鸿宗的柴火和茅草垛上泼满烈酒,全部点燃,然后扛着休羽和决明往山下去了。
  熊熊燃烧的大火里,有玄鸿宗不靠谱的师尊,有勤学刻苦的梁师兄,有偷懒耍滑的年轻弟子,还有那个烧火做饭的耳背老头。火焰像一棵带毒的藤蔓,缠上他们的身体,所经之处全部化成了灰烬。
  几个时辰后,秋雨下来了,连绵三日不绝,浇熄了梵净峰上的烈火。
  前山的山泉水位上涨,漫到了大石头脚边。
  闲云野鹤的玄鸿宗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焦土。
  第2章 轩邈
  庚辰年九月初六,清风徐徐。
  池园镇城郊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个火云山庄,那山庄的门口此刻正停着一辆马车。
  车夫是个老头,下巴又长又尖,胡子留了一尺来长,活像个老山羊。他在山庄的围墙外边上蹿下跳,想要窥探庄内的景象,蹦了半天,无奈墙实在太高,只得放弃了,靠在车辕上气喘吁吁。车前的马儿焦躁地挪了两步,喷了个响鼻——被他身上的羊膻味臭汗熏的。
  老头在火云山庄门口来回绕了三圈,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着急地边拍门边对着里面说道:“三堂主,您准备好了吗?小人过会还有另两位堂主要接,若是误了时辰,实在是担待不起。可否请您稍微快些?”
  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山羊在咩咩地叫,真是声如其人。
  门内无人回应,老山羊有点不知所措,又转悠了几圈,战战兢兢地继续咩道:“堂主?三堂主?堂主大……”
  他“人”字还没说完,山庄的大门就突然弹开,吓了老山羊一跳。
  老山羊心心念念的堂主大人像阵清风似的吹了出来,脚上套着雪白的布袜,竟是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他轻功卓绝,脚不沾地的上了马车,又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着说道:“我起晚了,真是抱歉,让您久等了。”
  这话说得客气,可配上他脸上那堪称眉飞色舞的笑容,就完全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了。看着三堂主挂在脖子上的黑靴,老头迷茫地想到:“三堂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活泼了?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古人云老马识途,那么老山羊活了大半辈子能识点什么呢?
  可能是识人吧。
  因为山羊老头的判断非常准确,堂主的确在一夜之间换了人——他被一个叫沈安的穿越了。
  这事要从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的一场沙暴说起。
  沈安是个大学毕业后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今年夏天心血来潮,就报了个沙漠观光旅游团,打算拍点照片跟狐朋狗友们臭显摆。
  人要是倒霉起来,喝水能塞牙缝,放屁能砸脚后跟。明明有靠谱的旅行社和负责的导游领队,倒霉的沈安却还是迷路了,而且好巧不巧地碰上了沙暴,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寸。
  沈安的灵魂从沙海下面飘出来,并没有进到传说中的y-in曹地府,也没见到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他再次恢复意识以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巨大房间里。这房间像个图书馆,放眼望去全是高大的书架,每本书的封面上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沈安不知道这些书是干什么用的,也不敢乱翻,在成排的书架间徘徊了很久,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
  关于这些书,沈安有很多想法,比如它们和生死簿相似,记录了每个人的命数;又或者它们是自我书写的传记,人每多活一天,书就加厚一页。
  有一天,沈安发现了一本没有名字的书,他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想到:“这是个记录室!每个人死后在这里都会得到一本空白的书,记录下自己的一生,然后才能离开。”
  沈安想得理所当然,毫不犹豫地翻开了那本无名书——然后便穿越了。
  其实那本书没有书名,只是因为它所记录的人是个孤儿,从小没有名字罢了,与其他有名书并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沈安翻开书的一瞬间,就有种缓慢下坠的感觉,眼前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清。
  那本书像是有生命一样,把无名孤儿的记忆融入了他的灵魂,沈安感觉像是做了一个绵长的梦,在梦中化做一双眼睛,旁观了孤儿的半生。等他再次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就躺在火云山庄的床榻上了……
  城郭偏僻处有一座巨大的宅院名唤轩邈阁,环湖而建秀美非常,此时不知道有什么集会,门前熙熙攘攘的全是马车。轩邈阁对面有个小酒肆,买酒的客人见了这阵仗,夸张地“哦呦”了一声:“小二,对面这是谁家呀,客人这老多?”
  “呦!”酒保吃惊道:“外地人吧?这您都不知道?这是无极教教主曾四夕的宅子。”
  “无极教?就江湖上最强门派那个无极教?”
  “对就是!无极教近些年来如日中天,现在第三批堂口都已经建好了,这些人估计都是来参加新堂主任命仪式的……”
  无极教是现今江湖上威风凛凛的第一大派,门下有四个职能各异的组织,由四位长老分别统领,而每个组织门下又设有三个堂口。四大组织各有所长:无终雨是规模最大、入世最深的一支,主要负责经商赚钱,是全教的经济支柱;无形烟的暗探和眼线无孔不入,是教主散布在江湖中的耳目;无情水聚集了一群j-i,ng研药理的神医巫婆,终日在深山老林里摆弄稀奇古怪的药材;而无烬火则是招收弟子习武练功的组织。
  无终雨、无形烟和无情水这三大组织的门人都是教主从江湖中招揽而来的贤才j-i,ng干,他们师从别派,在加入无极教之前就已经学有所成了,因此只能称之为门人。四大组织中只有无烬火一家,是无极教的“嫡系”,组织中人不称“门人”,而称“弟子”。
  无烬火的弟子都是二十岁以内天资卓绝的年轻苗子,学的是曾教主和长老们开创的独门功法,学有所成以后,将根据个人能力的高低在无极教内领差任职,为无极教的壮大发光发热。曾经的无名孤儿,现在的沈安,正是即将上任的无烬火三堂主。
  赶车老山羊担心迟到,把马屁股抽得通红,心情很是烦躁,沈安却非常没眼力价地在车里哼跑掉的《我相信》。若不是他身份贵为堂主,老头的鞭子还指不定要往谁身上抽呢。
  沈安是真的很高兴,因为他以前的生活既空虚又无聊,在沙子下面快要咽气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的不舍和留恋,可现在他重生到一个玄幻武侠小说一样的神奇世界里,还获得了轻功、武功这种炫酷的技能,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无烬火三座堂口选址离教主的居所轩邈阁都不远,乘车用不了一个时辰便到了,然而其他三大组织的门人就没有这么方便的地段了,像无终雨门下那些在边陲小镇开店的,奔波一个月能到都算好。
  马车停在轩邈阁门口,沈安下了车,汇入前来参加大会的人流里。他这具身体生的挺拔俊朗,站在众多因为路远奔波而面色憔悴的同门们中间,显得愈发神采奕奕。
  轩邈阁大门口蹲着个家仆,一手嗑瓜子一手验名帖,两套动作互不打扰,几乎做出了节奏感。验完名帖进了门之后,就有侍女前来为众人引路,大部分人都被引进了左右两侧的院落,沈安则被带到湖边,上了一艘小船。
  轩邈阁中间那片大湖取名宇深湖,寓意宇量深广。湖的南侧是两座宽敞的院落,客房颇多,每次全教大会召开期间,或是教主宴请江湖豪杰的时候,三大组织的普通门人和无烬火的弟子们都会被安置在这里;湖的北侧则是教主的“高级会所”,只有长老、堂主以及教主请来的有头有脸的贵客才有机会进入。沈安虽然在梦里见到过轩邈阁,但因为无名孤儿之前的身份是普通弟子,所以只见过南湖的景象,现在能有机会横渡宇深湖参观北湖,对他来说也是头一次。
  沈安上了船,撩起船篷上的珠帘,看到舱内已经坐了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天庭饱满,长眉入鬓,生着一副长寿的相貌,正是他在梦中见过的无烬火长老,沈承权。
  沈长老头发白的早,其实并没那么老,见沈安进来,招手说道:“孩子,快进来坐。”与鬓发相比,沈长老的声音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年轻活泼了。
  沈安在他对面坐下,沈长老非常自然地捧起他的右手,放在自己双膝间,神情温柔得像个准备和闺女促膝长谈的老母亲。
  “你的名字想好了吗?”沈长老问。
  “想好了,叫沈安。”沈安答道。
  名字这个事是无名孤儿被沈长老选为无烬火三堂主时提出来的。他本是个孤苦无依的流浪儿,被沈承权收养以后,便住在沈府上练功习武。之前大家一直用“孩子”、“这位弟子”、“您”之类的称呼叫他,倒也挺方便,只是升任堂主以后,所佩身份腰牌上必须要刻写名字,沈长老这才让他自己取一个。
  听到“沈”这个姓,沈长老顿时心花怒放,满脸洋溢着欣慰的姨母笑:“嚯!这名字好啊!我心里也一直都是把你当作亲生儿子看的,以后做堂主有了新住处,也别忘了常回来看看我,给我解解闷。”
  沈安满口说好地应了,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望向窗外的湖水。他有一种“欺骗了厚道又热情的老实人”的罪恶感,因为自己只是恰好也姓沈罢了。
  宇深湖里水草长得不多,水面上倒映着如洗的碧空,呈现出沁人心脾的湛蓝色。湖水不深,又很透亮,一眼能望到底。鱼在水中游过,就像漂浮在空气中似的,无依无靠,无拘无束。
  湖里有一种银色小鱼,身上的光亮得耀眼,不像是反s,he日光能达到的程度。沈安把手伸进水里,想摸一条上来,看看它是不是自己会发光,那鱼的动作却很灵活,而且身上特别滑溜,一闪就不见了。
  “那是净鱼,”沈长老讲解道:“身上自己会发光的。本来也只是荧光,教主让人用特殊的饵料喂养才能这么亮。”
  沈安心道:“这可真叫画蛇添足,荧光的多好啊,现在这么亮,要是在湖里潜水的时候突然蹿出来一条,那还不得晃瞎了狗眼。”
  约莫有一刻钟的光景,小船靠岸了,沈安挥别沈长老,由如花似玉的侍女引着,来到了教主安排好的高级客房。
  无极教教主一看就是个会享受的,北湖的院落和房间在装修上虽然和南湖大同小异,但细节上可就大相径庭了,比如天然蚕丝的被面和床单,比如明显比南湖那边更加婀娜多姿的侍女,再比如庭院后园里那个水汽氤氲的天然温泉。
  沈安来轩邈阁之前并不知道温泉的存在,所以也没有自备浴衣。没有自带的,就只好穿侍从备好的公用的;既然是公用的,就难免有点不合身。
  沈安身材颀长,肩膀宽阔,即使瘦,骨架子也在那儿呢,略小的浴衣穿上之后,胸前是一片门户大开。他泡进温泉里,找了个没人的小角落,在腰后面垫了一枚玉石靠枕,很是舒服惬意。他解开束发,让长发在水面上随意散开,泼墨似的染黑了一片。
  这幅景象若是远观,那是美人沐浴,雪肤乌发的秀雅风光;但若是把视线拉进了,近到能看清他鼻尖上的汗珠、半眯着的眼睛、双颊微微泛起的桃红色和修长性感的锁骨,就有些过于轻佻暧昧了。
  温泉的水温恰到好处,不像沈安上辈子泡过的那些一样热得难受,他就不知不觉间泡的有点久了,等要上岸的时候眼花脚软,险些摔回水里去,幸而旁边有人伸手扶了他一把,才没让这出浴的美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多谢贵人援手,小生感激不尽。”沈安笑出一口s_ao包的白牙,等到眼前的金星冒完,才看清这位贵人的容貌:这是一位身材清瘦高挑的女子,眉毛像修过一样整齐干净,线条锋利,斜斜地往上挑去,睫毛修长却有点稀疏,细梁薄唇,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
  冷美人嘴角微提,抿出了一个吝啬的微笑:“公子言重了,我是看您的玉臂白如莲藕,所以就没忍住摸了一把,扶您是顺手。”
  沈安:“……”
  感情这美人的高冷只是表象,内在的本质是个老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
  审核不知道多久才能通过,现在发文大家暂时也看不到,好沮丧鸭。。
  第3章 疑云
  沈安上辈子没什么跟异性交往的经验,除了老妈,就只在幼儿园期间牵过女同学的手。猝不及防被一个大姑娘上赶着调戏,虽然平素小黄文和荤段子没少看,到底缺乏实战经验,脸皮厚度修炼不足,这会着实有几分脸红心跳的尴尬。
  沈安一尴尬,就下意识要去推眼镜,手举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小四眼了,只得手势一改,做了个拢发于耳后的动作。
  他以前是短发,现在突然长发及腰,还没能完全习惯,力道使得太猛,一下把头发撩飞,ji-an了大姑娘一脸水。
  饶是爱笑如沈安,此时也笑得不那么自然了,他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打错,胡乱说道:“姑娘过誉了。我是一颗新摘的藕,露水没晾干,ji-an着您了,真是抱歉。”
  假冷美人擦干脸,也没生气,挑了挑右眉:“在下姓姚名冰清,平生最爱俊俏小郎君,不知可否与您交个朋友?”
  沈安把另一侧的长发也拢到耳后,这次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拢出了一股玉树临风的君子气,他落落大方道:“免贵姓沈名安,沈安。交朋友自然是欢迎的,待我先换身衣服。”
  他把头发束好,换掉那身不检点的敞襟浴袍,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气度不凡的优雅,姚冰清面上八风不动,心口却是一跳,再开口时竟然端庄了许多:“看沈公子您面生,可是新上任的堂主?”
  沈安道:“正是。不才心余力拙,全靠沈长老提拔。”
  姚冰清又问:“公子与沈长老同姓,可是有什么渊源?”
  沈安答:“父母早亡,流浪街头,为沈长老所收养,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便从了长老的姓。”
  这两个美人坐于温泉边的长凳之上,在朦胧的蒸气里你问我答,相视而笑,端的是好一对谦谦君子、窈窕淑女。由于画面太过美好,来传话的小侍女一时都看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耳根泛起了红晕:“姚长老,沈堂主,晚宴即将开始,教主请您前往兰芷厅。”
  听闻“长老”二字,沈安略感惊讶:看姚冰清年纪轻轻,本以为是位堂主,没想到她竟然就是那位半年前新上任的年轻长老。
  四大长老曾经是个中老年天团,清一色的花白头发皱纹脸,直到前一任无情水长老病故,才迎来了注入新鲜血液的机会。
  为了得到空缺的长老位置,无情水一堂和二堂的两位堂主在先代长老弥留之际就展开了好一番针尖对麦芒的明争暗斗,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长老居然在遗书里推荐自己名不见经传的女儿来做接班人,给两位堂主又添了个竞争对手。
  三位种子选手在教主面前进行了一场公平公正公开的竞争,结果相当出人意料 :最不起眼的年轻姑娘居然是最有本事的。
  姚长老上任之初,谣传她用美色勾引教主,走了后门上位的流言蜚语铺天盖地,但在她带领无情水的门人高效率地每月都研究出一份新药方以后,就只有两位竞选失败的堂主和他们的死忠粉还在酸溜溜地嚼舌根了。
  从北湖前往开设晚宴的兰芷厅需要乘船,岸边泊着型号各异的船只,姚长老挽着沈安的手臂进了双人小舟的船舱。
  兰芷厅像一座芳岛,建在宇深湖中央,南部连着长龙卧波的木桥,东西北三边都修有码头,整座楼阁由四根双人合抱粗细的石柱支撑,像个腾云驾雾的仙子一样跃然于水面之上。正门上方,悬着一块檀香木制的金边匾额,上书“岸芷汀兰”四字,笔力遒劲,入木三分,是教主本人的墨宝。
  兰芷厅的一楼里已经坐满了门人和弟子,桌上的鲜果美食、佳肴琼浆数不胜数,好一派繁华热闹的盛景。二楼的布局有点像是剧院,中心与一楼相通,四周围着一圈雅间。沈安和姚冰清进到东侧靠北的第三个隔间里,正好能看清端坐于正北席位上的教主。
  无极教教主,当今天下最强门派的掌门人,姓曾,名四夕。
  曾教主生了一副英俊的五官,额前搭着一撮自来卷的刘海,灵活而不轻佻。他有一对长得很正的酒窝,一笑起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和感。曾四夕看起来年纪很轻,却又有种成熟稳重的气质,一件款式简约的淡黄色圆领袍衫生生被他穿出了九五之尊的气势。
  曾教主斟酒起身,举杯面向众人:“诸君,晚好。”
  他武功修为出众,人望极高,金口一开,刚才还闹哄哄的门人弟子们瞬间就安静如j-i,所有人都睁圆了眼睛注视着教主,用目光给他打了一圈聚光灯。
  曾教主温润地一笑,继续说道:“这次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恭祝四位青年才俊荣升堂主之位。无极教成立不过短短十五载,就能在江湖中独占鳌头,门客遍及天下,这全要仰仗各位的鼎力相助。大家远道而来,奔波辛苦,今日我们不谈正事,就在这兰芷厅内好好摆一桌酒宴,给各位接风洗尘!”
  众门人弟子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沈安的酒杯都被震得微微发颤。姚长老塞给他一串葡萄,自己拿起酒壶直接把酒倒进口中,杯子都不用,一楼的宾客们更是觥筹交错,j-i腿猪头满天飞。
  在一片群魔乱舞中,教主预备的歌娘舞女们迈着婀娜多姿的小步,前来给大家助兴了。
  兰芷厅一楼的地板中央,有一块琉璃打造的高台,晶莹剔透,能看清台下波光潋滟的湖水。台下的湖水里,有人撒了一把特制的鱼食,引来好大一群白光耀眼的净鱼,把琉璃台照了个通透;台上的舞女和着歌声翩翩起舞,袅娜的腰肢和手臂被白光映得好似象牙。
  沈安嚼着葡萄,津津有味地看一位美人艺高胆大地抓紧吊在半空的红绸,表演空中舞蹈。
  沈安以前是个恐高症,每次看马戏都只敢看动物表演的部分,不敢细瞅那些空中飞人啊吊环啊一类的高空杂技,现在换了身体,没有病痛作祟,才发现杂技真是门j-i,ng彩有趣的表演。他看得入迷,没注意到姚冰清偷偷把葡萄换成了榛子,抓起一颗丢进嘴里,毫无防备地用力一嚼,差点没把一口又齐又白的好牙给咯碎了。
  沈安“噗”的一口喷了榛子,捂脸皱眉,一脸的委屈巴巴。
  姚冰清秀眉一挑,哂笑一声:“怎么,你眼神都快粘人家姑娘身上了,我好心帮你把持住,还不快谢谢我?”她酒喝得有点多,早把装淑女的事忘到宇深湖底去了,又开始满嘴c-h-a科打诨。
  她痞气十足地把脚伸到桌子上,唇间叼了一根牙签,说话时声音有点含混,透着一股缱绻的味道:“偷偷给你透个信儿,明天教主不光要正式任命你们四个新堂主,还要给你们之间来一场竞赛,首席有奖哦”,姚长老嘴角疯狂上扬,笑出一脸邪气:“你要是肯给姐姐点好处,我就教你个所向披靡的法子。”
  这事沈安其实已经知道了,而且知道的比姚长老说的还详细。
  虽然曾教主起了竞赛的主意以后,为了制造惊喜,要求长老们保守秘密,但四大长老为了给自己长脸,都多多少少向新人堂主们透露了一些,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即使拿不了首席,也要把组织的本事好好展示一番。沈长老虽然嘴巴有毛,口风依然十分不严,不仅把竞赛的事说了,连奖品为何物这种细节也一并抖了出来。
  教主为胜利者准备的赏赐颇为丰厚:只要是轩邈阁里有的宝物,可以随便挑一件!
  沈安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却不能不对这奖赏心动,他早就看上教主专用的那尊白玉盏了。沈美男琢磨着姚流氓的口味,又在心理掂量一番自己的身价,毫无风骨地接受了利诱:“好说,姚长老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嗯,我想想”,姚冰清用挑选商品的眼神打量着沈安:“……月底休息日,陪我逛一天街吧。”
  她虽然性情奔放,但到底还是个年轻的黄花大闺女,调戏归调戏,等落到实际上,也不敢玩儿得太过火。
  沈安所在的无烬火不比别的组织,弟子们要潜心修炼,堂主也连带着整日坐镇山庄,每个月只有月底两天放假可以外出。一天用来看望空巢老人沈承权,一天用来陪姚冰清,沈安这个月的自由活动算是吹了,不过如果能得到白玉盏,这也不算是多大的损失。
  沈安一高兴,就开始得意忘形,倒了一杯酒,豪气万千地一饮而尽,结果被辣得一口呛了出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惊奇,自己不是已经换了身体吗?为什么没继承来无名孤儿的好酒量?
  姚冰清这回长了经验,身形灵活地一闪,避免了再次被“露水”ji-an到的惨状。沈莲蓬的露水天女散花,全喷在她身后的一块棉布帘子上。在隔间外侍奉的侍女应声进来,动作麻利地收拾好这两个现世宝作出来的一片狼藉,把脏帘子撤走了。
  沈安本以为那帘子是个假窗户的装饰,后面什么都没有,却没想到其实别有洞天。
  帘子后面有一个水晶制成的长方形箱子,嵌在墙上,里面装着一尊做工j-i,ng美的人体雕像。那雕像雕的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漂亮男孩,高鼻梁,长睫毛,唇角微扬,像是含着浅浅的笑意。
  这雕像赤身裸体,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每一处细节都堪称完美,若不是它由翡翠雕成,通体碧绿,沈安简直要怀疑这不是一尊石头雕像,而是一具有血有r_ou_的孩子标本了。
  那孩子双手叠放在胸前,头向上仰着,腋下有两根极细的丝线把他吊在半空。水晶箱子的底部刻有四个金色小字:飞向光明。这名字也是挺有韵味的,只是沈安瞧那男孩的表情,没看出光明来,到觉得有点像“飞向高潮”,真是污人眼里出低俗。
  曾教主体谅大伙舟车劳顿,早早散了宴席,带着长老和堂主们渡湖休息去了,南湖这帮j-i,ng力旺盛的夜猫子却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意思。无终雨的商人带来了好多有趣的玩意,众门人弟子在南湖两座院落中间开了个夜市,大有要玩个通宵的意思。
  今夜的轩邈阁像个红白分明的鸳鸯锅,北湖是夜深人静,南湖是灯红酒绿。
  害羞的月亮把湖面当作镜子,孤月自赏,却还要时不时地往云朵后面藏一藏,怕被人发现似的。宇深湖的水面随风荡漾,波光粼粼,模糊了月儿的容颜。
  南湖的夜市还没散场,北湖这边也有人不安分起来。一个脚步轻快的高个悄悄来到岸边,划船过了湖。
  沈安把船停在兰芷厅的码头边,又回到了晚宴时待过的那个隔间里。姚冰清约他在这里见面,要给他能在竞赛中取胜的秘密武器。
  兰芷厅内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烛台都熄了,屋里点缀着细碎的月光;二楼的小隔间里燃起了熏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冽的檀香味道。姚冰清还没来,沈安拖着脸等她,没什么事可做,便又打量起那尊翡翠雕像来。
  虽然能工巧匠的本事远远超出他这种手残的想象力,但沈安还是觉得雕像的睫毛逼真过分了。他大学期间上过一门选修课,叫做宝玉石鉴赏,课中讲过“解理”这一概念。
  解理是许多宝石都有的特性,指宝石受到外力撞击后,会沿着固定的纹路裂开。这尊翡翠雕像的睫毛很长很细,每根直径都在半毫米以下,而且根根整齐分明,不存在睫毛搭在一起互相借力的情况。
  细致到这种程度的雕刻,不是手艺好就能够做到的,而是在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实现。因为翡翠解理的性质,所以细到一定程度时会不可避免地断开,这不是手轻手重的问题,手再轻也没用。
  沈安突然找回了一种学生时代抠难题的兴致,跟这几根睫毛杠上了,非要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可。他略一思索,觉得如果手艺够细,把断掉的睫毛用胶粘回去也不是不可能。于是他从柜子里摸了一根蜡烛,把雕像的脸部照亮,仔细检查睫毛中间有没有修复的痕迹。
  用光一照,断面还没查出来,沈安又发现了新的疑点:寻常翡翠应该是半透明的,但这雕像却一点也不透光。
  沈安眉头一皱,怀疑自己从一开始就看走了眼,难道这根本不是翡翠,而是一块绿泥巴塑像吗?
  蜡烛点燃有一会了,灯芯没剪,火苗开始不规律地跳动,不知是不是光线不稳的原因,沈安竟然看到那雕像的睫毛抖了一下!
  卧槽什么情况!?
  沈安惊疑不定地盯着雕像,脑子里光速闪过一系列的恐怖片镜头,越看越觉得那雕像笑得渗人。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三更~
  周日再见啦~(如果那时候审核通过了的话x
  第4章 巧计
  沈安:“啊啊啊啊啊!!!”
  迟到的姚冰清:“……”
  “喊个屁”,姚冰清瞪了沈安一眼:“我有这么吓人?”
  “没没没,哈哈哈”,沈安干笑几声,摸摸后脖子,抹去惊出来的冷汗:“我刚才好像看到那雕像在动,把我吓了一跳。”他以手抚膺,安慰自己动如脱兔的小心脏:“话说这雕像是什么料子做的?”
  姚冰清刚才也被他吓到了,这会还没消气,语气很冲地回道:“翡翠啊,看不出来?”
  翡翠?沈安非常迷惑,心道:“难道这个世界的翡翠也不按常理出牌,没有解理也不半透明?”
  见沈安一直盯着那雕像,姚冰清说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不就是一块翡翠吗。”她拍拍沈安的肩膀:“升了堂主,能进北湖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宝贝。若是真喜欢这个,明日赢了竞赛跟教主讨呗,快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制胜法宝。”
  姚冰清给沈安准备的秘密武器,是一瓶她新近调配出的强化药剂。这种药剂可用于解决配药份量掌握不好带来的药力不足问题,只需几滴就能把半吊子小学徒熬的垃圾变成神医级别的良药。
  明天的竞赛会有四项内容,分别对应四大组织的专长,四项中获得头名数最多的人就能成为首席。
  理论上讲,除非哪个新人堂主特别废物,在自己的专长领域都能被人干翻,否则最后一定是平局结果,每个堂主各赢一次。但现在沈安有了这瓶猫腻的加成,就可以干翻无情水三堂主,比别人多赢一次,从而走向人生的巅峰。
  沈安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姚长老你还真是舍得坑手下啊,都不怕掉面子的?”
  姚冰清嗤之以鼻:“他丢人关我什么事?”
  看来这位无情水三堂主也是跟头两位堂主穿一条裤子的,热衷于给年轻上司找不痛快。
  明明是凭本事上位,却因为年纪轻和资历少而被人不服,沈安对她颇有点同情的好感,所以虽然他更愿意回去再泡个温泉然后睡觉,但最终还是同意跟姚长老一起去逛夜市了。
  在离开隔间之前,沈安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雕像,不看还好,一看又是吓一跳,他这次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雕像不但睫毛抖了,鼻翼也微微发颤!
  沈安把姚冰清喊回来,指着那“雕像”的鼻尖惊呼:“姚长老你快看,看见了吗?这是个活人!”
  他抽出c-h-a在腰侧的武器,打算敲碎水晶箱子把那小孩放出来,姚冰清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怒道:“你干嘛?”
  沈安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生气,茫然道:“救人啊?”
  姚冰清把他拽到桌边坐下,低声问道:“你想怎么救?把箱子砸了,抱他出去,然后让下人去请医生吗?你脑子里长得都是什么?白水?”
  沈安说不出话来,他还真就是这样计划的。
  姚冰清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听不清楚:“这尊雕像不是教主买的,是他自己做的,如果里面有什么问题……”
  那可能就是教主是个残害儿童的大变态。
  姚冰清顿了顿,又道:“曾教主在江湖中是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大派掌门人,名声一直很好。若是让他知道我们发现他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为了自己的名声,他肯定不能让我们活。他武功独步天下,无极教势力遍布大江南北,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沈安理直气壮道:“我把这孩子抱出去,告诉大家教主的真面目,大家也就不会再追随他了。他一个人就是武功再高难道还能在全教人面前一手遮天?趁大伙跟他打架,我就带这孩子跑路。”
  姚冰清快让他气笑了:“跑路?跑个屁!沈长老也把你保护的太好了,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咱们同门大部分都是辛辛苦苦练功,好不容易才凭本事加入无极教的,就算他们知道教主虐待了一个小孩,可那又如何?无极教还是天下第一大派,曾教主还是武林第一人,跟着他有那么多好处,谁会为了一个不认不识的孩子放弃自己的利益?你现在要是把这孩子抱出去,估计他们不仅不会把刀尖对着教主,还会杀了你向教主邀功。”
  姚冰清冷笑一声:“不过做了堂主,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抱个小孩出去随便喊两声,别人就会上赶着帮你砍教主替天行道?别他妈做梦了。”
  沈安被她顶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姚冰清总结道:“总之如果让教主知道我们发现了雕像的秘密,那咱俩就都活不成了。这孩子没法救,不想死你就聪明点。”
  她把蜡烛吹熄,拉着沈安离开兰芷厅,在他耳边轻声劝道:“跟我去逛夜市吧,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夜市上卖的酒很好,小吃却不太新鲜,沈安吃了几块果干以后腹中一阵翻江倒海,那酸爽,不可思议。姚冰清送给他一瓶治肠胃的药丸,然后就放他回去休息了。沈安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像条咸鱼一样摊在床上,好不容易睡了一会,睡眠质量却十分堪忧,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噩梦。
  他梦到兰芷汀里那尊翡翠雕像活了过来,变成一个浑身乌青的小孩,身上的r_ou_一碰就往下掉,白森森的肋骨都露出来了,血流遍地,散发出骇人的血腥气。小孩疼得放声哭号,一双指甲掉光的血手紧紧抓住沈安的裤腿不放,沈安满耳朵全是他让人揪心的惨叫声,简直要被震聋了。
  “不……不要,别喊了!”沈安一下从床板上弹起来,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衣服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被冷汗浸透了。他茫然地坐在床头,脸白的像纸。
  那孩子虽然不能动弹,但会不会还有感觉?会不会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却只能在心里痛哭?
  沈安揉了揉脸,不愿意再细想。
  他心道:“我做不到对此无动于衷。”
  他上辈子活了二十五岁,按理说早该过了相信爱与正义的中二年龄段,可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天生长了一颗赤子之心,即使被生活磨圆了,也还是温度不减一分;哪怕饮冰十年,依然难凉热血。
  自己手伸不到的地方有人遇害,沈安不会愁眉苦脸地给自己添堵,但要是眼前之人有难,自己却袖手旁观、见死不救,沈安过不了良心这道坎。
  他想道:“这个孩子我必须救,但我也不能让曾四夕知道我发现了他的秘密,否则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沈安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打开客房的窗子,宇深湖面上吹来阵阵凉爽的清风。他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次日清晨。
  轩邈阁南湖宽阔的演武场里,几个仆从正拿着大水壶认真浇地。
  演武场的青石砖地面外观看起来就是地缝稍微有点大的普通石砖,其实里面暗藏了一个挺有意思的小机关。
  青石砖下面有一层空隙,每两块相邻石砖背后都粘有一块用海绵做的小蒲团。海绵蒲团弹性很好,平常就收在石砖下面,等到要用时,只需让它们吸饱水膨胀起来,青石砖就会绕着内部的轴承旋转,把这些小蒲团翻转到地面上来。
  这些海绵经过特殊药水的浸泡,水吸进去以后是无法挤出来的,只能用太阳晒干,所以可以放心往上面坐,不用担心大水淹裤/裆。
  小蒲团在全教大会召开期间利用率很高,只需浇几壶水,就能省掉来回搬凳子的麻烦。要是它们只在全教大会期间出现就更好了——平常只要雨下得稍微大点,演武场上就会“噗噗”冒蒲团,看起来就像在长蘑菇。
  沈安早早来到演武场,坐在第一排小蘑菇上。他今天穿了一件衣袖宽大的藏蓝色大氅,襟领袖口用金丝线缝了一圈卷云纹,背后绣着流云白鹤图。
  门人弟子全员到齐,曾教主招手唤来侍卫,从托盘里拿起丝绢帛书,把内力融进声音里,朗声读道:“当今天下,门派万千,唯我无极神教独尊。我教既有教主长老英明神武,又得上天眷顾,风调雨顺,实力与日俱增。今三批堂口建成,门人弟子扩增,需得英才统领,方能有所广益。四大组织,藏龙卧虎,青年才俊,比比皆是。中有四俊杰,才华出众,堪当大任……”
  曾教主读完不知道谁写的尬吹稿子,把四位三堂主唤上高台,将堂主的身份凭证,梭形蛇纹木金字腰牌一一发给他们。随后,曾教主高声说道:“赐酒!”便有一行白裙粉衫的侍女托着金樽清酒上前。
  这酒名叫剑兰春,是江南一家老字号酒坊酿出的j-i,ng品,放满二十年以上才会出售。教主与四位堂主一饮而尽,沈安辣得脸通红,但好歹忍住了没喷。
  说来也是奇怪,他重生以后身体素质大变,会武功有内力,视力增强再也不怕近视,连恐高症这种毛病都好了,却唯独在饮食口味方面还跟前世一个样。
  曾四夕觑着沈安的小红脸,嘴唇弯成一条好看的弧线:“沈堂主酒力可是有待提高啊。”
  沈安赔笑道:“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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